【曉荷.實力寫手】午后的賈魯河(散文)
午后陽光很好,風很輕柔,天氣也不怎么熱,季節(jié)剛剛走進夏天,似乎仍帶著對春天無限的依戀。
東三環(huán)上快速駛過賈魯河的車輛各有奔赴的目的,沒人停下來欣賞賈魯河畔的景色。賈魯河河水豐盈,陽光下只有粼粼波光擾動著空間的沉寂,此刻顯得有些安靜,不似節(jié)假日或者晚間人來人往的熱鬧。兩岸高大建筑的倒影在水中變得模糊、迷幻,人類的夢想似乎深藏其中,許多人在追逐中迷失,迷茫而不清醒。
河堤上的法桐粗壯的軀體頂著一團蓬松的綠色,像一個個粗獷不羈的漢子,炸散著頭發(fā)。它腳下的鳶尾花已經凋謝,綠色四溢處讓站在其中的法桐多了些安定。銀杏樹粗壯的軀干如同快速發(fā)育的孩子,枝頭的葉子有些稀疏,顯得營養(yǎng)不足。它們經過遠途運輸移栽,需要歷經磨難后慢慢重生。河邊的垂柳見慣世事,早已老于時光,隨風搖動身姿。這么多的綠植因為裝扮城市的需要從各地齊集于此,生命總是在輾轉反側中學會適應,慢慢變得強大從容。
枇杷茂密的枝葉間綴滿即將成熟的果實。月季、薔薇在草叢中一簇簇盛開,送出陣陣芬芳。最歡實的是草叢中的美麗月見草,開著粉白的團花,東一片西一片,足跡遍地,象些調皮的孩子極不老實,有些從河堤綠地越過河畔人行步道,在河灘草叢中撒歡。乖巧的是蹲在河灘上的石頭,形狀各異,清波從它們身旁流過,陽光觸摸著它們粗糙的外表,石頭只是靜守歲月,不言不語。許多時候,學會以石頭的姿態(tài)處事,倒是很高的境界了。
七孔拱橋-明德橋邊分岔的河灘上,兩個釣者在垂釣。節(jié)假日里,河邊釣魚的能夠連綿不斷的沿河兩岸展開,歡聲笑語中各顯神通,形同釣魚大賽。此時能夠安然垂釣的,一定是脫去繁雜,極富閑情,愿意充分享受時光的。成年人的世界,總有無盡的責任,無盡的忙碌,難得的是拿得起放得下。
我在人行道上遠觀,偶見有魚上鉤,不過是些很小的鯽魚。釣者將鉤上的小鯽魚摘下扔進河里,再釣上來的還是小鯽魚,釣者依然摘下小鯽魚放歸,如此重復,自以為樂。他顯然沒有把釣魚當作收獲當?shù)哪康?,和當下的時光真是極般配。雖然我不喜歡釣魚,但是看著此時情景,對于兩位釣者頓生許多羨慕和敬意。享受時光不僅是人類的權利,也是眾生的權利,只是人類在成長的道路上許多慢慢遠離了這項權利,不知其樂。時間是眾生的法輪,各自渡劫,生命終究要在各自的突圍中尋找支撐,才不至于疲累或者虛空。
人行道旁的烏桕樹,圓葉間掛著許多殘留的白色籽實。時光輪回的痕跡躲在綠葉中,好像曾經的那個秋冬還未消失,留下些許殘夢。烏桕樹不知是沒有夢醒,還是太過迷戀往日時光,棵棵歪斜扭動的身軀,仿佛迷醉,踉蹌的腳步連接到明理路龍門橋下。
距離龍門橋不遠的人行道邊,停放著一輛電動三輪車,道沿石椅上放著一個音響。一位稀疏頭發(fā)的中年男子,手拿麥克風,對著面前支架上放著的手機在歌唱。他面無表情,旁若無人的歌唱。歌唱的聲音宏亮,唱腔并不很準確,甚至有些走調,可以看出來這些并未影響他的心情。我不知他來自哪里,從事什么職業(yè),有著怎樣的人生故事。滾滾紅塵中熟悉人之間如今好像都處成陌生的朋友,雖有聯(lián)系可并沒有心與心的交流,一個素不相識的路人誰又在意他的悲歡苦樂?他騎著三輪車或許就是為了方便自由行走,感覺哪里合適就停下來一展歌喉。他不是為了誰而歌唱,吸引眼球,也不需要觀眾,鼓掌贊嘆。唱的好與不好沒有任何關系,只要自己快樂、高興就好,只要把想要表達的抒發(fā)釋放出來就好,只要情緒在宣泄傾倒中得到清空就好。他的歌聲自由的在賈魯河河上空縈繞,在河畔綠化帶間飄蕩。停留在烏桕樹上的喜鵲似乎受到感染,飛過來湊湊熱鬧,然后又飛走了。飄飛的楊花好像聽懂了歌者的心聲,在天空中伴舞,盡情地飄飛。
如此晴好的午后,楊花自然不甘寂寞,奉上它們的舞姿,恰好和偶然相逢的樂曲、歌聲搭配,互為知音。你看,許多事情竟然如此奇妙,縱然你的存在行為沒有任何人理解,縱然你辛苦努力的付出沒有回報,你只管前行,總有懂你知你的在陪伴著你。那種陪伴不需要語言,不需要解釋,彼此明白就好。
中年人的歌聲兀自嘹亮,楊花舞姿飛舞。龍門橋上少許經過的車輛、行人沒有停留。橋上一對玉龍玦造型雕塑在默默傾聽,不知可曾聽出歌者的心聲?
玉龍護衛(wèi)著龍門橋,橋盡頭左側是河南大學明德園,右側是河南方大學新校區(qū)。古老文化和現(xiàn)代建筑結合,傳遞著深厚而美好的寓意,彰顯著時代前進的步伐。走過這里,似乎就浸染了一份文氣,心中也生出些希望的期盼。
龍門橋下的河灘上,一位男士和兩位女士圍坐簡易的桌子在打撲克。他們神情恬淡,看牌、拿牌、出牌的姿勢安閑隨意,偶爾微笑著說些話。好像打牌不是為了輸贏,純粹為了消磨這午后難得的清閑時光。橋上的車輛、行人不在意他們的存在,不遠處那個中年人的歌聲他們能夠聽到,歌者在歌聲中獨自沉醉,打牌的消閑者沉浸在自己的玩樂時光中,彼此安好,互不打擾。
因為橋而中斷的烏桕樹景觀帶繼續(xù)延伸,跟隨烏桕樹一路撒歡的還有美麗月見草,它調皮活潑的樣子實在沒有辜負午后賈魯河的這段難得時光。美麗見月草的足跡停留在河灘邊,有些不舍地望著河中的一座細長沙洲,心里想著可惜自己不會游泳,不然沙洲上應該也有自己一席之地。沙洲上的黃菖蒲像似在和它打招呼,又像似沉睡在午后溫暖的陽光中,殘存的一些黃花無精打采地耷拉著。一些新生的蘆葦葉和舊年的蘆葦花混在一起,還有些不知名的雜草,浮在水面開著細碎的黃花。沙洲上的美并沒有讓美麗月見草失望,旁邊水面上浮著幾只野鴨,完成了它的心愿,欣賞著沙洲上花草的優(yōu)雅,聆聽著風中飄來的中年人的歌聲。歌聲的內容已經不重要,旋律是萬事萬物都可以接受的,沒有密碼,不需要翻譯。
沙洲前的河灘邊,一位穿著環(huán)衛(wèi)服裝的老者拿著筢子在撈水里漂浮的楊花。楊花無才,惟作雪飛。春夏之際,總是楊花彌漫的時節(jié),無處不在的舞蹈讓歡喜者歡喜,也讓討嫌它的人無奈。生命無論以何種姿態(tài)存在,總會有褒貶不同的議論,就像黑暗和光明相互交錯,圓滿和缺損互生,是無法缺失一面而單獨出現(xiàn)的。我愛楊花,愛它的浪漫、靈動,無拘無束地飛舞在天地間,只至消亡時,它的靈魂始終是靈動的。楊花的舞蹈越過中年人的歌聲,帶著知惜者的難舍徐徐落水,歸于沉寂。當浪漫以懷水止息,并不代表楊花對生命屈服,恰恰是它靈動身姿最后溫柔的歸屬。
一只白鷺沿著河道翩飛。不知為何,白鷺舍棄同伴,獨自徜徉在賈魯河上。或許,它有了許多不同的想法,喜歡獨處的自由,愛上此刻的安然寧靜。白鷺飛過前方分岔的河流中,一座寬大的沙洲上立著“和興天下”的雕塑。側看是一只靜立的白鴿,正面看是一只手掌,大拇指是鴿首,其余四指形成羽翼。鴿子在綠蔭環(huán)抱中,白色在陽光中散發(fā)著純靜的光芒,好似獨自棲息,又像在手掌中隨時起飛,飛向浩瀚無垠的藍天。前面和雕塑斜對的是白色的七孔拱橋-明德橋,橋身在水波蕩漾中閃動著,似乎也想生出羽翼飛向晴空。
再往前不遠,東四環(huán)和京港澳高速上川流不息的車流穿過賈魯河,立馬打破這段河道間的安靜時光,人間的忙碌重現(xiàn)。從東三環(huán)到東四環(huán),行走在午后的賈魯河邊,我仿佛穿越了一段時光隧道。
2024.5.13日.夏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