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泉縣城北郊的泥河溝在兩千年的時候是被改造成了風(fēng)景區(qū)，因禍得福，一直被污染困繞著的南岸小區(qū)遂成了令人向往的地方。小區(qū)的圍墻北面是景區(qū)的一個大廣場，四周綠樹成林，花草繁茂，環(huán)境很是清幽深邃。小區(qū)的南對面，隔街相望的是一家油田基地大院，它面積廣大，建筑等級高，很是美觀，儼然一個園林小區(qū)。這個小區(qū)在禮泉很出名，確有值得觀光的價值。盡管毗鄰而居已有十年了，十年間卻只光顧過三次，其中一次是在春天，受著誘惑和好奇心的驅(qū)使，一個人冒然走了進去。那次游賞竟遇著了意外的收獲，事后寫有《春天的故事》，與“壯美昭陵”熟悉的朋友或許見過拙作。現(xiàn)在我在這里所要告訴大家的，既不是舊事重提，也不是敘說它的庭院設(shè)計和美景，只想說一說因它而起的歌聲。
　　 事情的緣由還得從時代背景說起，不同的時代人們的命運和生活情形不同，有時甚至是天差地別的。
　　 當(dāng)代的農(nóng)民除了承擔(dān)地里的莊稼或果樹還得出外打工，只有這樣才有可能不至于在經(jīng)濟上掉隊。所以說當(dāng)代農(nóng)民是異常辛苦的。大多數(shù)的農(nóng)村家庭事實上是分崩離析的，一般的勞動分工差不多是這樣：田地上的農(nóng)活丟給了年邁的父母，男人出外打工掙錢，不是進工廠就是下工地；女人得在縣城的新家伺候著孩子上學(xué)，每日忙在接送和炊食中，晚上還得輔導(dǎo)子女燈下的作業(yè)。這種生活情形，對農(nóng)村人來說幾乎是如出一轍。做為當(dāng)代的中國農(nóng)民，要想在經(jīng)濟和教育上與時俱進，這種生活模式不用說是無可避免的。我的生活經(jīng)歷即由此而來，所幸孩子們俱已走出了教育階段，隨之而來是如釋重負(fù)的快活，一時竟煥發(fā)了我對生活的熱情和興趣，小區(qū)墻外廣場的歌聲于是走進了我生活。
　　 回首過往，由起初的果園勞作到入城走街串巷賣貨，已近三十年了，這完全是受著市場與競爭的支配在因循茍且著人生。幾十年如一日，早出晚歸，既當(dāng)司機又兼裝卸，每次歸來，步履蹣跚，十分疲倦。那日日在午后總要上演的墻外歌聲，只能是可想不可聞。然而自疫情結(jié)束以來，生意每況愈下，以至今日瀕臨倒閉。鑒于年齡和體力多年的消耗，再無東山再起的雄心壯志，于是逐日變得懶惰起來，一遇無事可干或上半天收了工，便樂得傾聽起墻外的歌聲來了。
　　 初次傳過來的竟是《嘆十聲》，這歌碰巧應(yīng)和了當(dāng)時頹唐苦悶的心境，一時感傷得淚水潸然。
　　 煙花那女子
　　 嘆罷那第一聲
　　 思想起奴終身
　　 靠呀靠何人
　　 爹娘生下了奴
　　 就沒有照管
　　 為只為家貧寒
　　 才賣了小奴身
　　 咿呀呀得兒喂
　　 說給誰來聽
　　 為只為家貧寒
　　 才賣了小奴身
　　 煙花那女子
　　 嘆罷那第二聲
　　 思想起當(dāng)年的
　　 壞呀壞心人
　　 花言巧語他把奴來騙
　　 到頭來丟下奴
　　 只成了一片恨
　　 咿呀呀得兒喂
　　 說給誰來聽
　　 到頭來丟下奴
　　 只成了一片恨
　　 煙花那女子
　　 嘆罷那第三聲
　　 思想起何處有
　　 知呀知心人
　　 天涯漂泊受盡了欺凌
　　 有誰知逢人笑
　　 暗地里抹淚痕
　　 咿呀呀得兒喂
　　 說給誰來聽
　　 有誰知逢人笑
　　 暗地里抹淚痕
　　 歌詞寫得哀怨凄苦透著無限的悲涼，格調(diào)無疑屬于婉約，不知是些什么人在唱，唱得無比動情，很能打動人心，自己聽著、聽著，一時竟涔出了不少的淚水。這淚水與其說是為煙花女子而流，寧可說是為自己而流。早前送貨的一幕忽的一下浮現(xiàn)在腦海里。
　　 那是鄉(xiāng)下的一家商店，自我跑銷售以來始終是我忠實的顧客，每次進衛(wèi)生紙雖然屈指可數(shù)，但一直是在合作著，時間繼沿我的小販生涯，逾三十年了。這家店起身很單薄，蜇居在一間破敗的平房里，處在村口位置，又因為是村里僅有的一家商店，生意很是興旺，以后隨著電商的興起，順帶著又?jǐn)U大了業(yè)務(wù)。到如今早升級到了頗有些規(guī)模和檔次的超市。然而店主對來客的態(tài)度前后判若兩人。前恭后倨得無一復(fù)加。這讓人見識了一對夫妻的本來面目，原來靈魂竟是這樣的令人不齒。
　　 做為服務(wù)行業(yè)的銷售工作是否天生就低人一等，實在未必，實屬因人而異，因身份而異。煙草專賣下來送煙，店方早早做好了準(zhǔn)備，神經(jīng)繃得很緊，有些還提前在門口俳徊張望著。而對于我們這些商品既不搶手也不帶官方背景的，說冰有多冷，個別店主的態(tài)度就有多冷。
　　 那件令人驚訝的事在生活中本來不足為奇，微不足道，實在沒有計較的必要，但在當(dāng)時的一瞬間卻懷著大大的不滿。在此，我把它原原本本地道出來，并不是想增加對這對夫婦的憎惡，只想說某個時間發(fā)生過某個事情。
　　 那次搭友人的順車路過該家門前，順便進去看了一下，衛(wèi)生紙空了該補貨了，說給男店主。在柜臺背后躺在轉(zhuǎn)椅上正玩著手機的男店主，頭也不抬一下地說：“我不管，她人一會就回來了，你先等著。”侯了十多分鐘，沒有等來女店主，怕耽誤友人的時間，我對長得渾圓又禿頭的男店主說：“平時一貫就這四樣，我各帶幾件，來了看著下。”誰料男子前一秒還在手機上嬉笑著的臉，猛然生氣起來，瞪大眼睛氣急敗壞地說：“那你快走！你的時間比誰都值錢?！蔽覜]有再說話，索性走了。
　　 朋友離去后，我往自己的小車上塞滿了衛(wèi)生紙，隨即返了過去。
　　 剛一進門，未等開口，男店主先余怒未消地沖我說道“你剛走，她人就回來了。
　　 “那人呢？”
　　 "可回村上做飯去了。”
　　 “那你說要啥？”
　　 “我可不管，得問我家人呢?！?br />　　 “那請你打電話問一下”
　　 “我才不問呢，你想下，就到村上屋里問去。朝南走第一家?！?br />　　 那店家是一連三間的兩進樓房，前后用彩鋼瓦連通著，地基很高，里外一個水平，室內(nèi)裝潢得甚是豪華。其時，三顧茅廬而不易見上面的女主人，正斜躺在里屋的中堂客廳看著電視。遠遠地聽見有人進來，緩緩地坐了起來，只瞥一眼，倒回過頭去專注起電視來了。隨后，全程的對話幾乎沒有看過我一眼。她先說，貨要整還要逐提用大號筆標(biāo)價呢，底根子還得翻呢。我回她說，這哪一回不是由我們送貨的在弄。我還把拍了的照片遞給她看，讓她確定數(shù)量。誰知那雙在平日里看著還覺得清澈富有生氣的眼睛，始終也不肯回眸一下。電視上正演著激烈的槍戰(zhàn)，她貌似看得目不轉(zhuǎn)睛的表情，儼然就是呆若木雞。我叫她回店里去，她推諉著說她很快要做飯，叫我先給別人送。我回她說這次是小轎車又是專車，再說這地方附近哪有其它店，即使有，一個小車的量，人家要了哪有你的呢？話說到這里，她竟大言不慚地說，“那你三五天后再來”
　　 “你見有誰為一次貨成幾回跑的？”
　　 “反正我這會不想下”
　　 “真實的意思為啥不早說呢！是嫌我沒等你，你兩口演雙簧刁難我罷！”
　　 “沒有?？茨阏f的難聽的?！?br />　　 盡管明知鼠肚雞腸的兩口子在有意難為我，我仍是壓抑著不滿在與其婆婆媽媽。最后，終竟是一個紙也沒下。我憤憤地走了，心中難免有怒火要噴發(fā)。可是對著誰呢，噴發(fā)的對象難道只限于這對卑劣的夫婦嗎？最終，我只能感嘆世風(fēng)日下，人心難料。
　　 在《嘆十聲》引起的激動中，我轉(zhuǎn)而哀嘆起許多人的品德來了，哀嘆起他們的靈魂來了。他們在窮苦的時候，似乎還帶著些善良和熱心，一旦有錢有勢，便只想著對別人吆五喝六，頤指氣使。如今的我們生活當(dāng)真是提高到了小康水平，然而我們當(dāng)中還有相當(dāng)多的人，其道德水平非旦沒提升，反而跌到損人的境地。在這里我不禁想再次聲明，我可不是在有意貶低什么，有意歪曲什么真相，我只不過是想提出一個疑問一一一那就是我們的道德素養(yǎng)與物質(zhì)生活是否般配？還是先賢老子說得好，“厚德載物”，沒有了德的厚，僅有著物的富余未必是幸福。說不定因德的不足，不配位，也有可能連物也守不住。
　　 廣場歌聲，十分迷人，時間由午后三點開始到四點半結(jié)束人，幾乎成為規(guī)律，只要天氣不十分糟糕，總是按時響起。像《嘆十聲》這種催人淚下，一唱三嘆的樂曲一般很少唱。大多數(shù)時侯總是紅歌和民歌一類的歌兒。旋律優(yōu)美高亢，很能振奮人心。
　　 有幸居家在禮泉北郊的廣場附近，不期而然遇到音樂的熏陶，可是一種天賜。每當(dāng)午后悅耳的歌聲從廣場傳來，總叫人迷戀，總叫人興奮。這歌聲不是單聲獨唱，是眾人的大合唱，且伴有音響來奏樂。歌曲音調(diào)昂揚向上，轉(zhuǎn)瞬間就能振奮精神，使你激情澎湃，不自禁地生發(fā)出對美好事物和錦繡前程的憧憬。自己消沉了的活力又慢慢恢復(fù)了過來。
　　 自己的生活是：前十年在北山土塬務(wù)農(nóng)，以后進城跑銷售至今，屈指算來已經(jīng)三十多載了。每日枯燥的裝貨卸貨兼開車，無盡的勞碌和平庸幾乎泯滅了對生活的樂趣和激情。自從前五年開始在縣城有了屬于自己的落腳點，才遇到了這出人意外的仙樂一般美妙的歌聲，潛移默化中它成了我精神動力的源泉，時時激勵著我不斷前進。神奇，真神奇，仿佛是好人想拂去不快的記憶；與上文一幕形成鮮明對比，讓人感覺著無比快樂的一件事，就發(fā)生在昨天。接下來我把昨天的日記呈現(xiàn)給讀者朋友：
　　 月光明亮的時候，我已離開建陵回到了縣城，但在建陵忙碌的一幕卻仍盤旋在腦際。建陵是一個可愛的山凹小鎮(zhèn)，處在陽面的坡地上，人情風(fēng)尚與別處多有不同。平時能對送貨服務(wù)的人主動敬煙倒水的，在別的鎮(zhèn)店似乎除了老年人就只有建陵的年輕老板。百潤超市是南方人經(jīng)營的，為建陵最大的商超，男店老板姓陳，三十上下，說話聲音不大，總帶著笑容。就在下午，等我和賢友創(chuàng)造經(jīng)過大約兩個小時揮淚如雨的工作后，離開時車都已啟動了，他突然急忙出來，招手要我倆回去一一莫名地感覺，誰料尾隨他走進小室的時侯他笑開了，我倆同時也大笑了:原來他把西瓜切開，一牙不動地擺在桌子上正等著犒勞辛勞者呢！
　　 現(xiàn)在城中望月，月亮是那樣的明亮，連那旁邊夜云都是白的。還目不轉(zhuǎn)睛地對視著我在笑呢。
　　 我與廣場為鄰，與油田基地的人們?yōu)猷?，廣場的歌聲出自油田基地家屬們一邦大媽大姐有組織的活動。曾在唱歌的當(dāng)兒跑去看過幾次，那些唱歌的成員精神真是飽滿，態(tài)度又都極認(rèn)真，我想在她們的心中一定有著鼓樂在同時擂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