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對表(散文)
我老家方桌后面的條案上,有一臺鐘表。那是小時候,用我和姐姐、妹妹一年的押歲錢換來的。一共56元,全給了母親,母親去縣城買來這臺鐘表。深紫色的長方形木箱,上面的圓弧設(shè)計,玻璃罩內(nèi)有圓形的表盤,時針分針和秒針各轉(zhuǎn)各的,誰也不礙誰的事。特別是金黃色圓形鐘擺,擺來擺去也不嫌累,還發(fā)出“咔咔咔”的聲音。這在當時也算是高端大氣上檔次的物件。
買來后,母親說需要“上勁兒”,它才會走。表盤上有兩個孔洞,把鑰匙插進去,左右各擰十五下,要分兩次來進行。轉(zhuǎn)到快十五圈的時候基本上就轉(zhuǎn)不動了,再轉(zhuǎn)恐怕要壞掉的。上一次勁兒就能走半月。時針走到整點的時候它就響,走到幾的時候就響幾下;分針走到六的時候就響一下。我們都感到很好奇,心想它怎么就那么“聰明”呢?當然,我們都盼著給表“上勁兒”。快到半月的時候,我們就提醒母親給鐘表“上勁兒”。父母忙的時候,就讓我們自己“上勁兒”,并囑咐千萬不要碰“表針兒”,碰了表針走的就不準了。上勁時發(fā)條緊繃的聲音也是非常悅耳的。后來聽周華健的《風雨無阻》,開頭音樂就是鐘表上發(fā)條的聲響,我立馬就想起老家的鐘表來。從此便喜歡上這首歌,在我心目中,它既是一首勵志歌,也是一首思鄉(xiāng)曲。
有時候也會忘掉“上勁兒”,這時就要看父親的手表了。父親的手表也是需要“上勁兒”的,手表每天上一次“勁兒”。有時候忘了“上勁兒”,他就跟鐘表“對表”;鐘表不走了,就跟手表“對表”。當然也有趕巧的時候,父母忙地里家里的活,我們忙學習寫作業(yè),都把給表上勁兒的事忘了,結(jié)果手表和鐘表都停了,這可怎么辦?好辦,聽收音機。
一到整點的時候,收音機里“喯兒”“喯兒”的響幾下,然后傳來動聽的聲音:“現(xiàn)在是北京時間12點整”。這是我們跟北京最近的時候。我們對好表,然后聽評書。有的臺播單田芳老師的《三俠劍》,后來是《白眉大俠》;有的臺播田連元老師的《小八義》;有的臺播劉蘭芳的《趙匡胤演義》,后來是《呼延慶打擂》》,晚上7點或8點也有重播。我不僅包下了對表的活,就連聽評書也成為我的“嗜好”。因為那個年代收音機雜音大,需要把耳朵貼在收音機上才能聽清,有時候還串臺,需要隨時調(diào)節(jié)一下。為了聽完整,我經(jīng)常是聽完書再吃飯,晚上寫作業(yè)也要聽完評書再寫。我還有一個重要任務,就是講給我的小伙伴們聽,從此我成了業(yè)余說書的,也成了孩子王。我身邊并不寂寞,寂寞的時候是收音機的電池沒電了,而我手里也沒有錢。
上初中住校,對表的事就不用我管了,因為家里有了電視,父母在看天氣預報、聽新聞聯(lián)播的時候可以“對表”了。后來有了掛在墻上的電子表,安一節(jié)電池走半年。再后來父母也有了手機,但母親不喜歡帶手機。母親健忘,做飯的時候,總要在門上用粉筆寫一個數(shù)字,就是分針走到幾的時候就可以揭鍋吃飯了。那臺鐘表被忽略了,沒人給它“上勁兒”,但它一直留著,即使蓋新房的時候,把很多舊家俱丟掉了,也沒有把鐘表扔掉。30多年過去了,它始終站在方桌后面的條案上,成為一道獨特的風景。
鐘表放鑰匙的地方,放著一個小本本兒,那是父親把麥子存到村后公路邊上的面粉店里,店主給每家發(fā)一個小本子。每當取面粉或面條,就在上面記上哪天領(lǐng)取面粉多少斤,面條多少斤。他手里也有一本總賬,在某人名下記上同樣的斤兩,兩本賬都一致,事后好對賬。上中學的時候,我拿著小本本去領(lǐng)半袋面粉和十斤面條,吃上一兩個月,節(jié)省我在縣城的一些開支。
鐘表里還放著我的一塊獎牌,那是上三年級的時候,我考了全班第一名。放寒假那天,張老師給前三名的同學,每人發(fā)了一個獎牌。我的是金黃色的,另兩位同學是銀白色的。全班同學都排好隊,張老師親自為我們戴在胸前,然后大家鼓掌祝賀。本來我想向家人炫耀一下,結(jié)果到家剛摘下來,牌子就解體了?!叭脤W生”的長方形橫牌與帶“獎”字的“五角星”牌之間的鏈條開裂,橫牌后面的“別針”也粘不住,于是我也沒有驕傲的“資本”了。我不好意思再向老師要一塊,只好把它放在鐘表的小匣子里藏起來。獎牌“壞”也有壞的好處,我一如既往地認真學習,始終不松勁兒。因為我要和我的同學志方“對表”,一直到小學畢業(yè),我倆的學習成績霸占著班級前兩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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