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遙望玉華山(散文)
緣分這東西,嚴格講起來有點迷信,但是,生活中有的人事之間的關系,又不由讓人覺得緣分這東西還不得不信。比如,有的人第一次見面好像就是多年熟絡的朋友,有的人經常見著卻總還是路人,后者應該是緣分淺吧。
好像,我與玉華山的緣分也比較淺,所以一次次遠遠地遙望它,卻沒有親近它一次。
玉華山的名字好,如玉墜蔥蘢大地。我知道它坐落在我的家鄉(xiāng)新干,準確地說,玉華山位于江西新干、樟樹、豐城三地交匯處,是三地分界的一個坐標,也是三地手拉手的一個著力點。
我還知道,這座山的山下林木蔥郁,尤其是毛竹蒼翠欲滴,山上卻只有一些低矮的灌木,甚至山頂還有成片的草甸,可以接待山下人家的牛羊。
我也知道,這座山上的石頭不僅奇形怪狀,千姿百態(tài),而且會唱歌,歌聲從石壟底下的泉溪傳來。還有它的石頭之間,常常長出那能夠開出艷麗花朵的杜鵑。
我知道,這座山是經常有云霧陪伴的,甚至壯觀的云海也并不少見。據說,這里還是適合拍星軌的地方。
我從家鄉(xiāng)的登山客們那里獲知了這些,因為他們喜歡以這座山為目的地,或者春游、秋游,把汗水和開心烙印在山嶺;或者登山攝影,拍攝這里的云海,拍攝這里的星軌。
我進一步查閱資料,知道了玉華山主峰海拔1169.1米,獨冠四周群山。它還是一座道教之山,古稱“紫玄洞天”,又名“著棋峰”,俗叫“紫腦頂”。
我知道不少玉華山的事,但卻一直未能登臨玉華山,未能嗅一嗅它山體肌膚上散發(fā)的體香,未能用腳步丈量它的山脊,未能在玉華山頂抒發(fā)“一覽眾山小”的豪邁。
其實,我曾經幾次離玉華山很近。玉華山在新干桃溪鄉(xiāng)東北,而我曾經多次來到桃溪鄉(xiāng),但就是沒有機會登玉華山。當然,也曾經有家鄉(xiāng)的好友邀請我一起登玉華山,甚至搞文學的筆友邀請我一同上山采風,可我總是陰差陽錯沒有成行。
記得,有兩次幾乎到了玉華山的山腳下,可目的地都不是玉華山。
一次是陪同父親來桃溪的山村里拜訪好友,從村子可以望見玉華山。父親年輕的時候曾經在桃溪鄉(xiāng)(當時是人民公社)工作,我那時就應該來過桃溪,只是自己太小沒有絲毫的記憶。父親作為公社干部在這片大山里工作,走村駐戶,與當地的農民結下了深厚的情誼。這位好友,是與父親情誼最為深厚的摯友,幾十年都保持著來往,直到他們先后去世。從他們的交往,我理解了這里人的質樸與善良,厚道與真誠。也許,這也是玉華山的品質吧!
另一次是與新干作協的朋友來這里的黎山林場采風。來到了桂川分場,我登上場部的樓頂,遙望玉華山,我們的直線距離不過五六公里。雖然由于我的高度不夠,而周圍的山嶺又不算低,我無法敞亮地觀賞玉華山的雄姿,但那天晴空萬里,在友人的指導下,我還是隱隱約約看到一條可以通車的綿延山道直到玉華山的半山腰上。
當然,在桂川我主要感受了這個林場的偏僻,感受到了桂川人長年累月堅守在這里的擔當與使命,艱辛與奉獻。我覺得,這大山深處不僅山美水秀,而且有一群默默的奉獻者。我可以斷言,桂川的林場人和玉華山一樣高大偉岸、厚重踏實。
感受玉華山的巍峨壯觀,應該像生活在山下的人們那樣仰望。我這兩次遙望中,多多少少還是有些仰望的成分。不過,我遙望玉華山最好的體驗是在燥石山上。
燥石山是新干域內的另一座山,它的海拔沒有玉華山高,但也是個有故事、充滿神奇的山。它在新干縣七琴鎮(zhèn),在玉華山南略微偏東的位置,直線距離也不遠。而且據說,玉華山與燥石山的地質結構相似,所以,我想從燥石山的角度,將玉華山觸類旁通。
燥石山上因為建了風力發(fā)電機,通了到達山頂的路,可以開車上去。這里有神奇的石頭和奇觀的杜鵑花,故而與山下的古村一起成為一個風景區(qū)。其實玉華山上也建有風車。
燥石山的石頭,有的在山坡上成堆成群,像是傾瀉的溶巖,沖涌而下,氣勢恢宏,也似是被驚嚇而擁擠著往山下沖的牲群,亂了陣腳,橫躺豎疊,細聽石壟下流淌著溪水清澈的歌聲;有的一塊塊,一堆堆,因為風雨的磨礪和時光的雕刻,奇形怪狀地臥于山嶺,被用心的人們冠以妙趣橫生的稱謂,如“玉兔拜月”“仙人指路”“蛤蟆觀天”“巨鱷吞魚”“雉雞臥槽”等等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又如“母子情深”“鎮(zhèn)山神龜”“山巔石象”“一柱擎天”等形神皆似、大氣壯觀。尤其那塊飛來石,像一只和平鴿,更是燥石山上的經典。
就像一對孿生兄弟姐妹,看上去長相形似,但終歸還各有各自的性格。我相信,玉華山的石頭并非燥石山上一模一樣的形態(tài),一定有它自身的特色,但也一樣是神奇的。
燥石山上的杜鵑花,紅色的,紫色的,開在山岡上,開在石頭縫里,開在山巔石象這樣的大石頭上面,驚艷無比。這一點我可以確定,玉華山上的杜鵑花,與燥石山上的一樣美艷。
我多次趕回家鄉(xiāng),上燥石拍攝杜鵑花,同時也在山頂遙望玉華山,但印象最深的還是第一次。
記得,那天在家鄉(xiāng)朋友們的帶領下,趕早上到山頂,但霧氣彌漫,山、石、花都若隱若現在白霧之中,周圍的一切都被似乎粒粒可分的霧氣籠罩,那些盛開的杜鵑花只有在近處才可觀賞得到。但是午后,風總算把云霧吹散了,云霧被拉扯成條條塊塊,被揉捏得朵朵團團,故而蔚藍的天空飄蕩著紛亂的云系。此時的杜鵑花,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的嬌艷。站在山巔的巨石上,順著近處奇形怪狀的石頭和石頭間的杜鵑花往北遙望,玉華山傲立在綿延的山嶺中,青山如黛,山間的風車如我近旁的一樣悠悠地轉動,一朵朵白云從山頂飄過,薄薄的霧氣縈繞在玉華山的軀體上,玉華山像一位身披薄紗的道翁,飄飄欲仙。
如此地遙望了玉華山之后,我終于明白為什么玉華山上流傳有張果老、浮丘、郭璞、黎山老母等的傳說,那玉華仙祠果然是占居在福地,那紫玄洞天宮當真是適合道法自然羽化成仙的。
如此的玉華山,飄逸虛幻,若隱若現,定格在我的相機里,定格在我的腦海中,日子久了,這印象就慢慢虛無縹緲起來,好像是一個蔚藍色的夢。
遙望玉華山,我這些年才知道,其實我從小就一直在遙望它,只是我不知道我遠遠看到的山就是它。
贛江是江西的母親河,袁河是一條源自江西武功山的河流。我的家鄉(xiāng)在袁河與贛江之間,贛江在東邊浩蕩,袁河從西邊流過,我家的村子靠近袁河東岸。當天氣晴朗,站在袁河堤壩上可以遠遠望見東邊的山嶺。
近些年,由于愛好攝影,春假在家,我養(yǎng)成了一個習慣,早起背上單反相機到袁河堤壩上拍攝日出。有一次,我突發(fā)奇想,用手機地圖定位那遠山的坐標,竟然那就是玉華山的方向。原來照耀家鄉(xiāng)的太陽,是從玉華山這一帶山嶺背后升起的。當紅彤彤的太陽越過山的峰巔冉冉升起時,那山脊的優(yōu)美曲線,令人遐想連篇。我用長焦拉近距離可以清晰地看到山巔上的風車,當風車恰好與太陽重疊的時候,特別有趣,悠悠轉動的風車像是打蛋機在攪拌那個蛋黃。
隔了贛江,隔了贛江西、贛江東的廣袤土地與土地上的許許多多村莊,我從幾十公里外還能遙望到玉華山,這是不是一種緣分?這是一種什么樣的緣分?是眼緣、心緣還是情緣?莫不是我內心好清靜,好“坐看云起時”的心性,與玉華山的仙風道骨有關?
玉華山與我有緣,我卻沒有在它的山腳下仰望它的尊容,仰望它的巍峨,我更沒有用腳步親近它的軀體,更沒有掬一捧它的甘泉潤喉,因此,我內心總是對它有點歉疚感和辜負感。但是,既然多次地錯過,是不是我與玉華山的緣分僅是淺到只能遙望?這樣說來,是不是有點讓人傷感?不過,我轉念一想,遙望其實也是一種很美的意境,正如距離產生美,正是“只可遠觀,不可近玩”,遠遠望見的它留在心中的是那最為美麗的一面。如果是這樣,那我是寧愿以尊敬心遠遠地望著玉華山,不靠近以免褻瀆了心中對它的美好印象。
玉華山,我遠遠的望著你,悄悄地從側旁聆聽你的故事,但我還是想離你近點,能靜靜地聆聽你發(fā)出的呼吸聲,看其中有沒有你對我的召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