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今夜,你會不會來?(散文)
他叫蔣興旺,她叫莫浮萍。
他和她曾是12年的同班同學,小學,他們同桌;初中,他們同桌;高中,還是同桌,他開始暗戀她,戀得死去活來!戀得不能自拔!三年間,他給她寫過數(shù)以百封的愛情誓言,她也無數(shù)次被那些無盡纏綿的求愛信所深深感動。他倆相識在小學、相知在初中,相戀在高中。高考之后,雙雙約定,大學畢業(yè)后,不管雙方身在哪里,都要共同攜手步入婚姻的殿堂,從此,相親相愛,一生一世,永不分離!
高中畢業(yè)的那個暑假,他們依舊甜蜜,可各自考取了不同城市的大學,分開那天,當然是在火車站那個朦朦朧朧的雨季,好多年過去,那些天的眷念與不舍依舊歷歷在目,難以釋懷。大一,他們堅持兩周一封書信,繼續(xù)溫存原本厚厚實實的愛戀和浪漫;大二,偶爾一個電話或短信;大三的下學期,他倆最后一次通話只有短短的幾秒,是她獨自說:“分手吧!我倆真的太不合適!”到了大四,她人間蒸發(fā),音信皆無。
從此,兩人各自走入了自己的另外一種人生,一段在所有人都看好的美好姻緣,不知為何?終究沒有走到一起。
如今,他只是一家國企的車間主任,雖然衣食無憂,可微薄的工資和地位讓他汗顏;而她卻是一位富太太,時常一泄千金。
他始終是妻子和孩子眼里的最好男人,脾氣軟和,整天樂呵呵的,沒有任何煩惱和憂愁。清晨,他早早起來,做好早餐,磨好豆?jié){,拽起正在上中學的兒子,兩人吃過早飯,先用自行車把兒子送到學校,再電話叫醒還賴在床上的妻,告訴她趕快起床、洗臉、吃飯、上班。妻很依賴他,往往好幾個電話才能把她從床上喚起。下班后,他就匆匆往家趕,和妻約好在菜市場的入口處見面,一年四季,風雨無阻,倆人一道買菜,一起下廚,他喜歡在晚上喝點酒,但每次都是妻或兒子親自給他倒?jié)M一杯,因為家人知道他貪酒,要嚴格控制他的酒量;晚飯后,他負責洗碗和輔導孩子,妻洗衣和搞家里的衛(wèi)生,還有就是坐在沙發(fā)上追劇。到了周末,一家三口偶爾去爬山、郊游、游泳,或者去大排檔打打牙祭,或者帶著兒子去吃他最喜歡的油炸臭豆腐,或者去父母家里幫老人干活。
他的日子,也是絕大多數(shù)家庭的日子,普通、實在,但很幸福!他說,當他每天面對自己的勞動所得時,心情總是格外的好!盡管他的工資低、職務小,可他的勞動得到了岳父岳母、妻和兒子的尊重,特別是妻子,處處把他當作不可丟失的寶貝,每天晚上,妻必須在他的精心呵護下才能安然入睡;還有他的岳父,對他實在太依賴了,幾天看不到女婿,一定會大發(fā)雷霆。
她很漂亮,很優(yōu)雅,很端莊,嫁給了一個富有、特別富有、但比她大25歲的大款,從此豐衣足食,只可惜,她沒有孩子,因為丈夫……大款很忙,一年都見不到幾次,見了面又像久違的親戚一樣客氣,彼此說話總是心不在焉、小心翼翼,客氣得有些可怕和傷感!她整天愁眉苦臉,除了購物、吃飯、美容、鍛煉,能夠做的只能是看電視、睡覺,還有就是打麻將和遛狗。
對她來說,今天的生活和昨天一樣,明天的生活和今天一樣,沒有任何的改變,可她不知道后天的希望在何方?她不會織毛衣,卻買了幾筐毛線;不會釣魚,卻時時在河邊傻傻地坐著,看著魚兒從腳邊滑過;不會養(yǎng)鳥,卻總是去竹林看那些無憂無慮的麻雀……當她每天去過購物、打麻將的奢侈生活時,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完完全全遭社會廢棄的軀殼。每天,她都心驚膽寒地走進那個似乎并不屬于自己、還有些冰冷的別墅,已經(jīng)走了十多年。
家,到底是什么?一個家,可以貧困得衣不遮體,但不可以沒有愛,不可以沒有笑聲,不可以沒有孩子和老人……
人的變數(shù)真大,20歲之前,我們都活在家人、長輩、老師、社會的期望之下,背負著很多的壓力和包袱,只是自己還不夠成熟,能力也不足,因此,步履難免不穩(wěn)。20歲之后,離開了眾人的壓力,卸下了包袱,開始全力以赴地追求自己的夢想,盡管有些夢想很遙遠、很華麗、很苦澀。過了40歲,也就是像他和她這樣的年齡,發(fā)現(xiàn)青春已逝,不免產(chǎn)生許多遺憾和追悔,于是,開始悔恨這個、惋惜那個;抱怨今天、嫉恨昨天……就這樣,在抱怨和遺憾中又度過20年。到了60歲,猛然發(fā)現(xiàn)人生已所剩不多,慌忙告訴自己不要再去抱怨,好好珍惜剩下的日子吧!就這樣,默默地走完自己的余年;到了生命的盡頭,才想起自己好像還有許多事情沒有完成,只是已經(jīng)無能為力……
那天,她買了一輛漂亮的白色保時捷敞篷跑車,興奮之余,打了無數(shù)個電話請他過去看看。他知道她虛榮的心理,可他真的沒有時間,他要賺錢養(yǎng)家,要照顧年過八旬的岳父,要接送孩子,關鍵是要避嫌。
終于在兩個月后,他騎著那輛已騎了二十幾年的破自行車、穿著污跡斑斑的工作服匆匆去了,那輛自行車還是高中畢業(yè)時她送給他的生日禮物,他望著那輛嶄新的保時捷敞篷跑車,她望著那輛破舊的自行車,兩人同時無語……
原來,他們所有的青春和夢都留在了18歲的青春歲月!那段人生中最唯美、最留念的歲月,那段已經(jīng)永遠逝去、不再回頭的歲月,那段……
其實,世界上只有兩種人,一種人,過著有意義的生活,盡管貧窮,盡管平凡;另一種人,空度年華,盡管富有。他不是白癡,知道太陽和月亮的區(qū)別,自己是家里的太陽,她是遠方朦朧的月亮;她更不傻,她很清楚他倆現(xiàn)在的差距和代溝。
他倆曾經(jīng)那么的相愛,但這一次,他徹底放手了,就像當年她徹底放棄自己一樣!短短幾分鐘的相處,他只能選擇轉身離開,因為岳父一遍遍的電話催他回家喝酒。回來時,走在街道,經(jīng)過那個多次邂逅過的路口,不禁一次次的潸然淚下,他放慢了腳步,多么想回頭再看她一眼,看看這個自己曾經(jīng)深深愛過的女人,告訴她……可他始終不敢。
站在窗口,隔著薄薄的窗簾,望著漸行漸遠的他,她同樣淚如雨下,一次次的想沖下樓去抱住他,可她只能屈身倒在地板上,空余嘆息:“當初,我要是嫁給你,和你同甘共苦,和你風雨同舟,和你日夜相守,該有多好!如今,你為什么要急匆匆地走?難道你不知道我一直還在深深地愛著你?難道你……”
不知何時,街對面的咖啡屋傳來了熟悉的音樂:“也許你只是一個最美麗的陰影,也許是我們前世的約定,你就是我這一生中在等待的人,你不知道我寂寞的心,曾經(jīng)是一片灰燼……你如何知道我的心都已被你占據(jù),你是否愿意為我停留?今夜你來告訴我,你是否愿意陪我走過我的夢……今夜,你會不會來?你的愛還在不在?如果你的心已經(jīng)離開,我寧愿沒有未來……別讓我所有的等待,變成一片空白……”這不是《今夜,你會不會來?》的歌曲嗎?難道……
難道她?難道他?